蝴蝶和李小龙 Butterfly & Bruce Lee-镜玄 -搜狐博客

孟买又发生连环爆炸了，只是三年前的目标是五星级酒店里有钱有势的外国人，而这次死伤的却是高度密集的孟买平民。曾经面对印度巴扎里汹涌的人潮感到手足无措的镜玄，能够想象那种地方一颗炸弹所能造成怎样的血流成河场面。爆炸前的一个星期多星期里，全世界人正惊羡于喀拉拉邦发现的225亿美元“神产”天价宝藏，镜头一转就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在用橡胶水龙冲洗街面上粘稠的血污......谁更了解印度呢一个在印度流浪了16年的前南斯拉夫大胡子递到镜玄面前的剪报册里赫然印有这样的标题。

克久拉霍最后的傍晚，镜玄在一间三面墙的网吧里与万里之外的友人聊了一小时后，看着粉色的夕阳渐渐从神庙旁的小池塘隐去身影，开始寻找自己的晚餐。

克久拉霍唯一的丁字街两侧的铺面已经开始掌灯。两个韩国老头蹒跚在前头，挨家寻找着哪里有啤酒出售。镜玄知道在印度卖啤酒的地方可不是好找的，印度正派人都是不喝酒的，所以99%的店里也不卖酒。对印度食物早已失去饥饿感的镜玄，只是任凭自己柠檬黄色的人造棉裤子在习习夜风中飞舞，漫无目的的顺着街走，想找家有中国饭的餐馆。

镜玄一向相信人的后脑勺上也是长着眼睛的，因为只要有人在背后盯着你看10秒钟，你一定会回头儿的。恐怕就因为这个原因吧，镜玄的视线转向了街对面，发现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拼命的冲自己的这个方向点头招手呢，他身后店铺里的光让镜玄只能看到高大的影子的体语，却看不清表情。

我嘛，镜玄下意识地看看前后左右。对方看到镜玄停下来，又是一通招手点头的确认。或许是白天在那个庙里擦肩而过点过头的吧，游客之间总是这样的，过去看看无妨。

终于看清了那张被长发和长须环绕的欣喜若狂的脸，但是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的身后是一家提供塔利的印度餐馆，他希望能共进晚餐。好吧，反正这条街镜玄也快走到头儿了，前面也不像有中国饭的样子。

这家餐馆的生意不怎么样，除了我们两个，只有老板的老婆孩子裹着毯子在角落的地板上睡觉，一翻身让原本没发现他们的镜玄吃了一惊。他从身边的大包里拿出一枝香点燃，镜玄忽然知道他是谁了，没错白天在东庙群附近看到过这个人向游客兜售印度香。

“Sorry, I don't like that.”镜玄的鼻子对所有的烟雾都过敏。他开始没明白，但是看到镜玄开始打喷嚏，赶紧把香熄灭了。

“I'm so happy to see you again. I saw you this afternoon...” 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Where are you come from?”

“China.”

“China! Look this,Dalai Lama.”他马上从他的大包里翻出一个塑料分页夹，指着第一页里面插着的照片。可惜他不知道镜玄对达赖一点好感也没有。

“And you？”

“Yugoslavia.”

“Yugoslavia？”镜玄拼命地想这事哪个国家 “I'm so sorry I don't know your...”

“Oh，no problem.I'll show you.” 他又从包里掏出一份世界地图。My god，他什么都随身背着。

可是我们在地图上找了半天也没有Yugoslavia，他不断的重复着“no problem.”准备放弃showed me了。镜玄却深以为有国家自己不知道而耻，不愿放弃。

“Yugoslavia，Yugoslavia，Yugoslavia...南斯拉夫。南斯拉夫对吗？”根据他指的大概位置，镜玄忽然恍然大悟。这个国家地图上已经没有了。尽管他不见得明白中国人管Yugoslavia叫南斯拉夫，但他还是点了头。

“May it be called 塞尔维亚 or 克罗地亚or...，now.”镜玄不知道塞尔维亚、克罗地亚的英文怎么发音。四目相视，镜玄忽然很同情坐在对面的这个大胡子了。

“I haven't gone back to Yugoslavia six years.”他从包里拿出家庭相册给镜玄看。

“Six years .Why you don't go back home? They must be very missing you.”

“How long are you in india?”他转了话题。

“More then three weeks.”

“I've been here sixteen years.”

“Sixteen years My God ”难怪他能在景点卖香，16年，恐怕除了头发黄、皮肤白，他已经完全印度化了。

“This is the contents of newspaper about me.”他非常自豪的给镜玄看他的剪报册。

“《Who know more about India》”标题下面是一张大幅的他正在闻鲜花的照片。镜玄忽然就想起了在中国混的“大山”、“曹操”之流。

“This my friend and her daughter. and this is...”他的印度朋友好像都是女人，他又掏出一本相册。看来他是把家人、荣誉、爱人、朋友连同朋友的女儿都随身背着的。

“...and this was in Chennia,this was in Goa...”他也算是走遍印度了。

“How many time will you stay at Khajuraho?”他忽然问。

“This is the last night.”

“And the next station?”他似乎有些失望。

“Go back Delhi, then go home,Beijing,China.”那时那刻镜玄觉得已经受够了印度。

“China is good? I also want to go to China. Is it easy go to China ?”

“I think that is not difficult,easier than come to india for me.”他的问题镜玄觉得不太好回答了。后面还有更难的，他问镜玄要不要吃晚饭到他那里去听音乐？他住的酒店——100卢比一晚的酒店，这样的价格镜玄这等短期游客是拿不到的。

“...I feel you like a beautiful butterfly when I first saw you.”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镜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让人没法不。

“No. I'm Bruce Lee.”尽管镜玄和功夫一点沾不到边儿，连一部李小龙的电影也没看全过，但是该表明立场的时候一点儿不能含糊。

“No,no. You're a butterfly.I'm Bruce Lee.”他大笑。看来世界上没人不知道李小龙，哪怕是流落印度16年的、信奉达赖喇嘛的前南斯拉夫人。

“I am Bruce Lee.”镜玄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为了下回说这话能更有底气，回来真得找个武术班练两招花拳绣腿。

“Okay，you're Bruce Lee, I'm butterfly. That's okay?”他还在笑。

然后他开始讲约翰列侬和大野洋子的故事。镜玄虽然早就对摇滚失去了兴趣，但偏巧这两个人的生平老早前还是看过一些的，所以他的总结陈词——他比列侬强，43岁、健康生活、从不吸毒——镜玄还是听得明白的。

“I have to go.”镜玄叫老板结账。

“No. We go Dutch.”镜玄拒绝了他为自己付饭钱。

“This is you and this is me.”他以为镜玄没听懂他的故事，于是从包里又掏出一张克久拉霍东庙群里的神像照片。

“No，I'm not.”这下镜玄再也坐不住了，蹭地站了起来。

他自知语失，沉默地收起东西。然后却递给镜玄一张小纸条。“This is my mailing address in Delhi, I hope you can write to me.”虽然自从有了email以后镜玄就再没写过信，但为了不让空气凝固成块还是收下了那张字条。他顿时又喜上眉梢起来，一定要镜玄从他的相册里选一张他的照片留下，这个镜玄实在是不能要的。

“...But I can take a picture for you.”走到店门口，镜玄忽然想起这样或许更好。

“You have a digital Camera.That's wonderful!”他笑得非常灿烂。

镜玄给他看了看照片回放，一头牛正散步路过镜头，就在他身后，这就是印度特色，我们相视大笑。

......

他的纸条镜玄带回来了，却没有再看过，所以也讲不出他的名字。镜玄曾经一直觉得自己是天生具有流浪情结的人，认识了他才知道自己不是，我的旅行和流浪完全是两码事儿，真正浪迹天涯的生活是会吓到镜玄的。这大概就是虽然从小就有人说镜玄长得神似三毛，但是镜玄却从来没有看过她的书、对她那个人也说不上有兴趣的缘故吧。Butterfly和Bruce Lee 都是B打头，可谁都知道之间有天壤之别。当然，一个人同时具备Butterfly柔美和Bruce Lee的刚强到也没什么可新鲜的。